“戲曲是角兒的藝術?!边@句話雖然還被屢屢提及,但在現實操作中卻前景堪憂。新編戲曲依靠名導演、名作曲、名編劇,幾成慣例。損資耗時且巨,反而招惹來不少批評、揶揄,而這種苗頭似乎仍沒有改弦更張之意,這不得不讓人花費筆墨談些常識性問題。
俗話說,隔行如隔山。每一個藝術門類都有其自成體系的規范與法則,這些規范是經過長期藝術實踐總結出來的,也是一門藝術的靈魂所系。如今,一出戲中占據領導核心位置的雖都是業已有所建樹的藝術家,但對于某一劇種,大多是外行。如果讓他們先把某一劇種的原理、法度、技術領會十之七八再進行創作,那就需要十年才可能磨成一戲。在目前這種“短平快”的需求模式下,在倒計時日程表里,他們往往只能將自己熟識的手段和理念強加于某一劇種中,不倫不類的結果也就無足為怪了。扭轉這種局面的關鍵,是要以機制的保障讓戲曲創作回歸正道。在這一點上,文化部門和院團的負責人關系重大,不可不察。
說“戲曲是角兒的藝術”,就是要重建主演中心制,樹立主演的“絕對權威”。以角兒為中心,是藝術進化的結果。在古典戲曲時代,劇作家是一部戲的肯綮所在,他們也同時兼任導演之職。從元曲到傳奇,從“關白鄭馬”到“南洪北孔”,戲曲史上留下的都是文人身影。清代中葉,地方戲曲勃興,以秦腔為代表的“板腔體”開始挑戰傳統的“曲牌聯套”,這一變革,使演員的個性得以釋放,一樣腔,百樣唱。中國戲曲在千百年的上下求索中,能夠不斷地發展,得幸于良性審美互動??登觊g,都中人已“厭聞吳騷”,“花雅之爭”最終以花部亂彈完勝告罄,預示著觀眾審美的改變。自此,戲曲史上伶人的名字開始替代文人,“三鼎甲”、“三大賢”、“四大須生”等成為顧曲知音樂道的對象。
戲劇研究家徐凌霄曾如此定義京劇:“聲術化的社會文學”和“戲臺上的立體文學”。京劇不同于昆曲,劇本沒有過多的文學性,不可作為案頭讀物隨航怡枕。京劇也不同于小說,情節鋪陳簡單洗練,不以故事取勝。她的菁華全在表演,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,藝術的最終解釋權屬于演員。觀眾看戲的時候,除了選擇劇目,更要選擇演員。同樣一出戲,這個演員唱,一票難求,換了別人,則無人問津,便是這個道理。
京劇到底要不要刻畫人物爭論了很多年,李玉聲先生對此的16條短信,還引起一場不小的論戰。竊以為,文藝理論家王元化借用龔定庵的“善入善出”說,對這個問題解釋得最為透徹。京劇的唱腔、動作,是劇中人心理感情的外化,說京劇不刻畫人物,顯然立不住腳。但是,為什么看京劇《六月雪》就不會出現看電影、話劇那樣觀者掩泣的場面?這就是音樂的魅力。戲曲中再苦情的劇目,唱腔設計也一定是唯美的,優美的聲腔覆蓋了一切,觀眾沉迷在音樂的世界里。梅蘭芳演《貴妃醉酒》,觀眾是為看楊玉環,還是為看梅蘭芳?自然后者是決定性因素。演員在人物與技巧間,可以裕如出入而毫無隔閡,這種藝術表現力唯戲曲獨有。無技不成藝,人物、情節與技巧發生沖突時,均要讓位于技巧。把人物內心揣摩盡致,一張口卻“涼調”,無論如何是吸引不了人的。京劇之所以能讓人入迷,歸根結底源自她的觀賞性。
堅持主演中心制,不單指演員是藝術的最終詮釋者,也要是一部戲創作的核心。劇本、音樂、舞美、燈光等,都要服從主演的藝術風格。如今新編的劇目,唱詞經常違背七字句、十字句的格律,唱腔設計令人聽不出板式,寫實化的舞臺布置……都為演員表演帶來極大難度,也根本背離了京劇精神。以機制來保障,就是要讓主演牽頭一出戲的創作,唱詞、唱腔、舞臺調度的最終結果,必須由主演決定,徹底結束演員作為導演、編劇、作曲代言人的局面,演員要從“木偶”重生為有靈魂的人。在“文革”前,京劇界始終秉承這樣的機制。歷數前賢名家,無一不是創作型演員。翁偶虹用20天寫出了《鎖麟囊》劇本,程硯秋卻花了一年多時間來設計唱腔,否則不會有程派扛鼎之作的出現。田漢寫了一出《白蛇傳》,卻形成杜近芳、趙燕俠、劉秀榮三種版本,也是由演員個性導致的。杜近芳的《謝瑤環》名滿天下,但不妨礙關肅霜、李維康依據自身風格,再傳新曲。京劇在鼎盛階段,能夠涌現出諸多流派和好戲,完全是主演中心制結出的善果。
出人、出戲,是各個院團都提的口號。后者完全可以忽略不計,只要能出人,就不怕沒有戲。如果由主演同編劇協商劇本、同琴師設計唱腔、同配演商定角色分工,儼然戲臺上的“三軍司命”,這對于演員的培養鍛造是全方位的。循此章法,青年演員腹笥豐盈、一專多能,絕非不可企及。如果不扯任何大旗,不需要任何噱頭,演員自己也能創作出立得住、傳得下的好戲,戲曲人的文化自信就會逐漸樹立,這個行業的社會認可度就會提升,到那時還需要搬張藝謀當“救兵”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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